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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故新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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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大年三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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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放假那天天气很好,李迟舒收拾回家的口袋干瘪瘪的,书包却装得很满。我送他到家楼下,都还没来得及上去坐会儿,手机里一个电话过来让我去酒店吃团年饭。

    不出意外,这样的团年饭会一直吃到大年三十。

    后面两天我奔波在这个城市的酒店里陪不同亲族的家里人吃饭,期间掐着时间离开酒席去柜台给李迟舒订餐,顺便另外掏钱请酒店员工把饭送到他家楼下。

    李迟舒的短信发来时我正靠在餐厅外的栏杆边透气,点开后依旧是熟悉的李迟舒风格的简短问句:饭是你让人送的吗?谢谢。

    我退出短信,拨通了他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嘟”声响起一秒就被李迟舒接了起来:“喂?”

    “李迟舒,”我百无聊赖看着底下花园中央的喷泉,“怎么不给我打电话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他总是习惯性地斟酌几秒,“我怕你有事,不方便接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就应该问我‘你现在能接电话吗’而不是‘饭是谁送的’。”

    李迟舒问:“有区别吗?”

    “怎么没有?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都会给我打电话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确实。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这次换我吃瘪。

    “你在吃了吗?”我又问。

    “刚打开。”李迟舒的声音在听筒里变大了点,我猜他是用肩膀和耳朵把手机夹在中间,双手则窸窸窣窣打开打包盒,“这是你家的饭吗?”

    “酒店的。”

    我听见他发出了小小的感慨声,类似悄悄地“哇”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我等了一会儿才问,“好吃吗?”

    他含糊又用力地“嗯”了一声,听起来嘴里正忙,咀嚼完了才赶紧开口:“这些菜,他们做得好漂亮。”

    我笑了笑:“酒店么,就讲究这些。明天除夕有什么打算?”

    “明天……”李迟舒边吃饭边慢慢计划着,“白天做一下作业,去查一下电费,然后可以的话,晚上看会儿电视。”

    我突然问:“你想土豆吗?”

    土豆已经大到藏不进我的衣服,李迟舒快一个月没见它了。

    他说:“想啊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它。”

    大年三十的晚上,我把土豆抱去见了李迟舒。

    跟它一起被我带去的还有很多:李迟舒新年要穿的一身衣服,一床羊绒毯,一个蛋糕,一些乱七八糟的洗漱用品,还有第二天要做给他吃的一些食材和牛奶。

    晚上十一点,家里年夜饭吃完,长辈各自组局上楼去下棋打麻将,我趁人不注意,背上装着土豆的背包,提着满满两大口袋从一楼溜了出去,临走前胡乱找人打了个招呼:“我去找蒋驰了啊。”

    李迟舒的家和我一个城东一个城西,半个小时后我从蛋糕店拿走预订的蛋糕,在穿过一条窄窄的长巷抵达筒子楼下,抬头往上看,楼顶唯一一套房子竟是黑漆漆的。

    我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,点开通讯录以后想了想,反正人都到这儿了,发生了什么直接上去看不就得了,李迟舒真不见那会儿再打电话也不迟。

    楼里只有一二层楼还有住户,个个门窗紧闭,只有模模糊糊的春晚声传到楼梯里。

    上了三楼就连声控灯也不亮了,估计是常年失灵。我换一只手提着袋子,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电筒照着上楼,土豆在我背上时不时发出两声轻叫。

    黑暗中的时间总是相当漫长,我一步一步抬脚走着,呼吸声里,想起李迟舒为数不多的向我透露的几次关于他新年的生活。

    除夕对李迟舒而言和一年里另外三百六十多天没有太大区别:起床,洗漱,煮一碗加了香油的挂面,看书,煮饭,打开电磁炉,炒两个菜,吃饭,继续看书,扫地,拖地,洗衣服,热一热剩菜,吃完饭在阳台坐一会儿,看看夕阳,回去打开电视,播完春晚就洗澡睡觉。这是他的除夕,他的生日,他的大年初二,大年初三……他人生中成百上千个清晨日暮。

    所以我想,李迟舒说他厌恶放假也情有可原,这是他骨子里极少数对于孩童天性的背叛。

    “在宿舍至少插卡就能洗热水澡。”他曾经这样说,“虽然我不爱说话,但听舍友们说话也挺有意思。回了家就要一个人待上好多天。有时候只有打开电视才能在家里听到一点别人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难怪李迟舒那么喜欢开电视。跟我住的那几年,只要我出差回家,家里总放着电视或者电影。而李迟舒常常窝在沙发上拥着毯子睡觉。

    我踏上楼梯的脚步忽然一顿。

    李迟舒曾经在一年除夕因为家中无故断电自己跑到楼梯间检查电线,还因此触电晕倒。他当时跟我说这话时只随口提了过去,并没告诉我是在哪一年的除夕夜。

    我放下手里的袋子,把背包一起脱在楼梯上,飞快地朝五楼跑去。

    五楼楼梯转角处,一个只看得清轮廓的身影踩在塑料凳子上,正伸手去够墙顶的电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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